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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儿,你且退后--吉贝的意中人

蜗牛 突然想说话
2024-09-06
看了则故事,故事里有故事,圈里套圈的,也是有趣。


说奉旨填词的柳三变浪迹金陵时,曾携好友张生同访名妓宝宝。宝宝才貌俱佳,张生为之着迷,但宝宝已属意一富家子,于张生无意。此事柳永知,张生不知。

某日二人再访,恰逢富家子在,那宝宝便将富家子藏于房内,仍与二人虚与委蛇。少顷,佯醉欲脱身。这情形,柳永心中敞亮,张生却不明所以,赖着不走。

不得已,柳永讲了个故事:


我听说何仙姑平日独自在仙居岩修炼,有一天曹国舅来访,二人相谈正欢,见吕洞宾驾剑前来。
曹国舅说:“洞宾若见我二人在此,怕会怀疑些什么。
何仙姑说:“不妨事,我把你变成粒仙丹吞下便是。

方吞下,吕洞宾至。
二人说得几句,见汉钟离和蓝采和正赶来。
何仙姑便对吕洞宾说:“你快把我变成仙丹吞掉吧,省得被他们瞧见,生些怀疑。
吕洞宾便吞下了何仙姑。

仙姑的地盘上没有仙姑,这当然奇怪。
蓝采和于是问吕洞宾:“怎么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吕洞宾说:“刚视察了凡间,在此休息。
蓝采和说:“别骗我了,你肚子里明明装着何仙姑,为何不让她出来见我?
何仙姑只好现身。
看见何仙姑,汉钟离却笑了:“蓝采和啊蓝采和,你只知吕洞宾肚里有何仙姑,却不知何仙姑肚里还有一个人呢。


故事至此,张生终于醒悟。二人告辞出门。柳永却不离去,径于墙下题词一首,是为:

《红窗迥》
小园东,花共柳。红紫又一齐开了,引将蜂蝶燕和莺,成阵价、忙忙走。

花心偏向蜂儿有。莺共燕,吃他迤逗。蜂儿却入,花里藏身,胡蝶儿、你且退后。


用白话说就是:小园里的花开了,红红紫紫的香艳,引来蜂、蝶、莺、燕迤逗,但花心里想的只有蜂,蜂儿已经藏在花里面了,花却还在逗引着莺莺燕燕。蝴蝶儿啊,你就醒醒吧,不要再扑上去了。



那柳永是借花讽人,我今日却要看花是花,又说吉贝。植物在花朵上费尽心机,自然有属意的对象,便如人有意中人,只不过花的意中人不是爱人,却是媒人,是授粉者。人为悦己者而容,花也在花色、花形、花气、花蜜等装备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对于粉媒,有些花来者不拒,有些却一生只等一“人”。吉贝开着这硕大而浅淡的花朵,但不知莺、燕、蜂、蝶中,它属意的会是谁?


这是我早年就好奇过的事儿,却一直不得解,所以我真希望我也是那柳三变,能知晓花魁的房中事。吉贝的花朵大过核桃,授粉者体形也应不小;鸟类算是大个头的粉媒了,但吉贝的颜色浅绿至鹅黄,不是鸟类属意的鲜艳;我也曾数度从吉贝下过,见蓝天下的花朵间蜂来蜂往,显然,蜜蜂是喜欢吉贝的;但就如张生迷恋宝宝、宝宝却无意于张生,吉贝对蜜蜂是无心的,小体型的它们不是吉贝的良媒,很难接触到柱头,花对它们的态度,只差个柳永来说明白。



直到前些天,花友曼维@我说,离我家不远的吉贝下有蝙蝠飞舞,我忽然像听懂了故事的张生,瞬间开了窍:原来这原产南美和西非的吉贝等的是蝙蝠!关于蝙蝠授粉,我还记得艾爵爷用他浑厚的嗓音解说过的它们何利用仙人掌的花蜜与果实完成从墨西哥到美国的迁徙之旅并成为仙人掌的“种植者”,那是一种植物与一种动物的协同进化与共赢,而吉贝这浅色系的硕大花朵似乎也可与这大块头互利。可依靠蝙蝠授粉的植物往往在夜里有丰富花蜜与浓郁花气,那吉贝是否有这特质呢?



为了验证,我急忙赶到花下。还是香域那几棵树,花靠近路灯,不致太黑暗。夜色中的花枝拥挤着花朵,蝙蝠的魅影在花间出没。蝙蝠善飞,却不擅行走,所以它们不像鸟或蜂蝶会在花序间逡巡,它们在一朵花上停留的时间不过数秒,然后它们起飞,离开,再扑向另一枝花。蝙蝠吸取花蜜的方式绝不温柔,头埋在花杯中,翼手包覆着花朵,像人类孟浪的熊抱,但这熊抱正是吉贝的期待,当蝙蝠埋头畅饮时,身体的绒毛会沾染上花粉,然后这移动的授粉器会扑向下一朵花,迎接它的除了花蜜,还有等待花粉的柱头。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但这不是艾爵爷说的腐果的气息,是摇荡的粉香,很像我从前着迷过的玉蕊,它还让我想起使君子,想起夜香花,想起那些同样在夜里花气袭人的可爱花朵,它们都曾在夜色中等待着各自的“意中人”。我在白天也嗅到过隐约的花气,但绝不似此刻的馥郁,这让我有些迷惑:到底是植物先发散了香气诱引来蝙蝠,还是蝙蝠的到来刺激了植物发散出更馥郁的香气?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花在开放,蝙蝠在飞舞,而我在这花光魅影中盘桓,像醒悟了的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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